半梦半醒间,感觉床边微微一陷,一只带着戒指的温暖手掌轻轻揽住他,指腹温柔地抚平了紧皱的眉头。
一定是错觉。
那个冷冰冰的乔疏意,已经好久没和他同床共枕了。
果然,次日醒来,房间里只剩他一人。
枕边静静躺着条手帕,香槟色,和乔疏意常穿的那件礼服是同一色系。
余赫年想不起这手帕为何会出现在这里,索性丢开不想。
他记挂着昨晚的事,急忙点开手机,程寒的照片已经不见了。
收拾妥当下楼时,乔疏意正端着煎好的蛋从厨房出来。
方司禹看到他,热情地招手,“赫年,快来看看,疏意煎的蛋多漂亮!”
“不过她可真笨,煎了十个才做出我想要的形状呢。”
“赫年,她平时也会这样给你做早餐吗?”
从没下过厨的乔疏意不动声色地藏起烫红的手背,轻笑了下,“以往有佣人打理,也就你这个少爷难伺候。赫年可没你这么挑。”
这样温和的乔疏意,他有多久没见过了?
余赫年垂下眼,用力掐着掌心,才把那股汹涌的酸涩压回去。
看着方司禹盘子里那枚完美的心形煎蛋,再看看自己面前边缘焦黑的失败品,突然就没了胃口。
他转身想离开,方司禹却叫住他:“赫年,同学会你和我们一起去吧?”
余赫年下意识皱眉,拒绝的话刚到嘴边,方司禹眼里闪过狡黠,迅速补上一句,“宋瑶也会去呢。”
余赫年脚步微顿。
那正好,可以拿到他要的东西。
就是这片刻的迟疑,突然感觉乔疏意的脸色阴沉得吓人,语气冷得能冻出冰碴:
“我不希望再看到你拒绝司禹。”
转而递给方司禹一杯热牛奶,声音又恢复了柔和:
“司禹,你不是一直想回学校看看吗?我陪你去。”
果然,还是因为方司禹。
余赫年在心里唾弃自己的自作多情,竟还以为她是因为宋瑶而吃醋。
这时,手机响了。
他拿出一看,是宋瑶。
刚巧起身要去厨房的乔疏意也瞥见了,不知怎的,又坐了回去。
椅子腿与地板摩擦,发出道刺耳的声响。
余赫年没理会,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接起电话:“喂,宋瑶……”
话音未落,耳边骤然传来破空声 ——
一个白瓷早餐杯堪堪擦过他的脸颊,“哐当” 一声在脚边炸开。
破碎的瓷片划破了他的脚背,一抹鲜红顺着拖鞋边缘缓缓渗出。
余赫年不可置信地回头,看见乔疏意还保持着扔杯子的姿势。
她瞧见他脚边的血,有那么一瞬的怔愣,随即别开眼,吐字如刀:“打扰司禹用餐,真烦。”
余赫年缓缓转回头,忍着那股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的四分五裂的痛,拖着流血的脚,一步一步走上楼梯。
身后传来两人的对话声。
“疏意,赫年好像流血了……”
“不用管他,那么点伤,死不了。”
心口抑制不住地发酸发胀。
深深吸了口气,他才把手机再次凑近耳边,宋瑶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:
“余赫年,你没事吧?”
“你不需要离婚协议了,我查到……”
“乔疏意早在一年前就注销了国内身份,并且以法国身份,和方司禹在那边领证了。”
“因为她身份注销,我已经帮你申请离婚,七天后就能拿到离婚证。”
“不过,她最近已经提交了恢复身份证明,如果你不申请离婚,你们的婚姻关系会自动恢复。”
啪——
手机脱手砸在地上,蛛网般的裂痕瞬间爬满屏幕,像极了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。
余赫年靠着墙缓缓坐在地上,周遭的一切声响都仿佛都消失了。
他只茫然地睁着眼,任由铺天盖地的痛苦像张密不透风的巨网,将他牢牢裹住,连呼吸都带着尖锐的疼。
原来她注销身份,是为了和方司禹光明正大地领证。
真可笑。
就在昨天,他还在厨房笨手笨脚地准备他们的三周年纪念日晚餐。
怪不得,她换掉了所有他挑选的家具,连墙上那幅他亲手画的装饰画都没放过。
原来在这个家里,他余赫年才是那个多余的外人。
乔疏意,你负我,竟负得这样彻底!
许久后,余赫年慢慢站起身。
脚背上的血迹早已干涸,暗沉的红像极了他们一起走过的八年光阴,最终只剩一片荒芜。
手机屏幕亮着,他点开朋友圈。
那个极少更新动态的乔疏意,竟发了九宫格。
照片里,她带着方司禹去了学校旁的路边摊。
那个平日里连餐厅灯光太亮都要皱眉的清冷女人,正满脸宠溺地给方司禹剥着一盘小龙虾。
一身高定套装与油腻的塑料桌布格格不入,却因身边男人的笑,生生落进了小巷的烟火气里。
余赫年指尖泛白。
他记得自己提过好多次,想去重温学校门口的路边摊,说那里的炒粉加双倍辣才够味。
那时的乔疏意总是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,满脸倦怠:
“有什么好回忆的?你现在的身份,去那种地方合适吗?”
如今他才懂,不是她不想去。
只是她想一起回忆的人,从来不是他。
余赫年低头,对着那组照片,轻轻点了个【赞】。
晚上,乔疏意和方司禹还没回来,相关词条已经冲上热搜。
【乔氏总裁疑似出轨,与新欢车内拥吻后进入酒店。】
【小三身份解密:YY字纹身男。】
图片拍得不算清晰,乔疏意抱着的男人面容模糊,可锁骨处那串 “YY” 字母纹身却格外显眼。
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方司禹。
余赫年的心像是被细针轻轻刺了下,随即就冷淡地别开眼,退出了热搜界面。
哐当——
急促的开门声猛地传来。
还没等余赫年反应过来,手腕就被乔疏意死死攥住,那力度像是要把他的骨头捏碎。
疼痛让他嘶吼出声,“乔疏意,你发什么疯!放开我!”
乔疏意冷着脸,一言不发。
直接拉着他,径直将人塞进了门外的保姆车。
车内,她依旧死死禁锢着他,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里才肯罢休。
余赫年狠狠闭上眼,不想看眼前这个全然陌生的女人。
乔疏意却突然掐住他的下巴,眼里墨色翻涌,“余赫年,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吗?”
“出了这种事,你问一句会死吗?你就这么不在乎?”
余赫年倔强地迎上她的目光,紧抿着唇不发一言。
心里却在冷笑。
问什么?问她是不是和方司禹去了酒店?
问那纹身是不是他们爱情的见证?
事实已经摆在眼前,有什么好问的。
他都已经打算成全他们了,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。
恍惚间,似乎听到她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叹息。
车子很快停在一家高档纹身店门口。
余赫年被乔疏意拽着往里走,一眼就看见方司禹坐在纹身椅上,正满脸含泪地洗着锁骨处的纹身,疼得浑身发颤。
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余赫年心头。
他用力挣开乔疏意的手,转身就往外跑。
可刚跑到门口,就被几名黑衣保镖拦住了去路。
乔疏意冰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,让他脊背一阵发寒:“把他带过来。”
保镖面无表情地架住他的胳膊,将他按在另一张纹身椅上,扣紧了束缚带。
耳边传来乔疏意对纹身师的吩咐:
“同样的位置,同样的字母,纹在他身上。”
说完,她俯身靠近,抚了抚他的头,嗓音里竟漾着一丝诡异的温柔:
“别怕,一会儿就好。”
余赫年死死地瞪着她:“乔疏意,我可以给他让位,让他做乔先生!你放开我!”
不知是哪句话激怒了她,乔疏意突然冷哼一声,字字如冰:
“你休想!”
转身却走到方司禹身边,拿出手帕为他擦去额角的细汗,“下次别纹了,我看着都疼。”
尖锐的纹身针扎进皮肉的瞬间,余赫年绝望地闭上眼。
生理性的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。
乔疏意怎么敢!
她怎么敢把象征着她和方司禹爱情的字母,硬生生刻在他的皮肉上。
屈辱、愤怒、不甘…… 所有情绪像无数把利刃,将他的心割得血肉模糊。
也彻底割断了他对乔疏意最后一丝藕断丝连,最终归于一片死寂。
小说《三载情凉海沉梦》 第3章 试读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