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回了自己的闺房。
一切都和我出嫁前一模一样,窗明几净,我最爱的兰花开得正好。
春桃为我卸下钗环,换上家常衣裳,我坐在梳妆台前,看着镜中的自己,竟有些恍惚。
仿佛这一年的婚姻,只是一场荒唐的梦。
午膳时,母亲拉着我的手,眼泪就没停过。
她一个劲儿地自责,说都怪她那块桂花糕。
我反过来安慰她:「娘,不关你的事。就算没有这块桂花糕,也会有别的,他想休我,找个理由罢了。」
父亲则一言不发,只是不断地往我碗里夹菜,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。
一顿饭,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吃完了。
我知道,这平静之下,是即将席卷陆家的***。
果然,下午的时候,大哥二哥就被父亲叫进了书房,密谈了许久。
出来时,两人脸上都带着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。
而我,则安安心心地在府中睡了一个好觉。
这一年来,我从未睡得如此踏实。
与此同时的陆家,又是另一番光景。
这些消息,是春桃打探回来的。
我走后,陆文远一直等到日上三竿,才发现我是真的走了,并且带走了所有嫁妆,连根针都没留下。
他有些慌了。
他以为我会哭闹,会去求他父母,会回娘家搬救兵。
可我走得如此干脆利落,反而让他不知所措。
他的母亲,我的前婆母,却在拍手称快。
「走了好!走了好!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,还整日摆着将军府小姐的架子,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!」
「我儿是状元郎,什么样的大家闺秀娶不得?等过两日,我就托媒人去礼部尚书家问问,他家的三小姐,听说温柔贤淑,知书达理,那才是我们陆家的好儿媳!」
陆文远被他母亲说得飘飘然,渐渐安下心来。
是啊,他怕什么?他是天子门生,前途一片光明。
沈凝走了,他正好可以娶一个对他仕途更有帮助的妻子。
他们一家人,甚至还开开心心地吃了顿午饭,庆祝自己摆脱了我这个「麻烦」。
他们以为,将军府不过是武夫当家,就算生气,最多也就是派人来打骂一顿,还能把他这个状元郎怎么样?
他们把无知当成了无畏。
第二天,陆文远照常去翰林院当值。
他如今是翰林院修撰,官居六品,是所有新科进士中最体面的,负责为皇帝起草诏书,是真正的天子近臣。
可他刚一踏进翰林院的大门,就觉得气氛不对。
往日里与他称兄道弟的同僚们,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,带着几分同情,几分疏远。
还没等他反应过来,掌院学士的贴身小吏便冷着脸走了过来。
「陆修撰,大学士有令,命你即刻起,调往崇文馆,负责整理前朝史书,翰林院的差事,你不用再管了。」
陆文远如遭雷击,整个人都懵了。
崇文馆?
那是什么地方?
那是给那些仕途无望等着告老还乡的老翰林们养老的地方!
说白了,就是个无人问津的冷衙门,一辈子都别想再有出头之日!
「为何?这是为何?」他失态地抓住那小吏的袖子,「我没犯任何错,为何要将我调离?」
那小吏厌恶地甩开他的手,皮笑肉不笑地说:「陆大人,这是上面的意思,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。您还是快去交接吧,别让大学士等急了。」
陆文远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,看着自己原本的书案已经被清空,一个新来的进士正满脸喜气地坐了上去。
他终于意识到,出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