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凄冷,寒意凛凛。
江思月心上的风雪渐起。
那年江雪芙又哭又闹要折江思月院中的梅,江思月拦住她。
她啼哭不止,爹娘便罚江思月跪祠堂,任她去采撷。
程昱礼站在江思月院中,拦她:“阿月,有我在,便不会让任何人折你一株寒梅!”
这般失礼,回去程将军打了他九十九鞭。
可二天他仍守在江思月梅院门外,不让江雪芙靠近她的梅。
而如今,他却为她折遍满京寒梅。
小春为江思月紧了紧身上的大氅。
她敛下眸:“回寝殿吧。”
风雪落了一夜。
翌日,程昱礼的车轿侯在了江思月殿外,他是来替江雪芙来接她去梅花宴的。
他不容江思月拒绝,漠声里带着威压:“请太妃上轿。”
“莫要辜负雪芙心意。”
他那双冷凛的眼睛看着她。
大有一副,她不去他就不走的姿态。
看来不得不去走一遭了。
垂眸,江思月看见他换下了那双旧靴,取而代之的是一双褐色蟒靴,江思月一眼就能认出来是江雪芙做的。
她的针脚还是江思月教的。
上轿后,江思月靠着软垫,看着窗外缓缓倒退的素景。
突然,一声尖锐的马嘶划破空气。
一辆失控的马车如脱缰的野马般朝着轿子猛撞过来。
江思月心下一沉暗暗抓紧了身下的软垫,眼看马车即将相撞,她本能的害怕闭上了眼。
然而,预料的惨烈并没有到来。
她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睛。
只见程昱礼牢牢扯住失控马车的缰绳,手掌鲜血汨汨而出。
是他,救了她。
江思月喉间哽涩:“程昱礼……”
然而,他没看江思月一眼,只是沉着一张脸,吩咐侍卫:“好好驾车,本相赠的礼品若是损坏,拿你们是问!”
她的唇角,瞬间勾起嘲讽的弧度。
一刻钟后,抵达江府。
小春扶她下轿时,不由感叹:“好气派啊。”
江思月抬眸看去,江府张灯结彩,锣鼓喧天,绸缎从门楼一直挂到院墙,好不热闹。
父母哥哥也候在了门前。
所有人都欢欣雀跃,只有江思月心中蓦地涌上悲凉。
她嫁入皇宫时,仅仅一顶未加装饰的红轿子。
无父母相送,无兄长扶轿,就连婚嫁的仪式母亲都没为她准备。
江思月艰涩地敛了眸,围观的百姓的话更是刺入江思月心脏:“这女儿都要死了,怎么全家还喜笑颜开的。”
“恭迎太妃回府!”
爹娘虚以为蛇着,客套话说了一箩筐,竟也只问一句殉葬事宜是否妥帖。
江思月实在不愿周旋,找了借口自己一人闲逛。
在江府里漫无目的地走着,每到一处,记忆就如潮水般涌来。
坏了一角的石墩子,她曾经不小心磕到过,程昱礼得知后,便立刻派人将周围的石墩子全都包上了柔软的棉布,生怕她再受伤。
还有后院的那棵槐树,曾经她的风筝挂上树梢,怎么取也取不下来。
程昱礼就立在墙上笑,可次***却亲手为她做了好多风筝,他说取不下来便不取了;
看见了膳房,她便想起。
有一年京中传她和多名公子有染的谣言,爹娘不准程昱礼入府,也不准她出府。
她郁闷一天没吃饭,程昱礼就藏在潲桶中,进府逗她开心。
……
一幕幕,交织在江思月眼前。
许久,她才收回思绪,缓缓回到宴厅。
刚一进去,就听见贵女们压低的议论声。
“当初相爷落难,她拜高踩低嫁入皇宫,如今落了个殉葬的下场,薄情人罪有应得。”
“我要是她,肠子都悔青了。”
“……”
听着这些刺耳的话,江思月心底并无波澜。
世间多憾事,本就难得圆满。
江思月抬脚正要进去,身后却传来一道熟悉清沉的声音。
“江思月,所以,你后悔了吗?”
江思月愕然转身,却正好对上程昱礼墨色翻涌的眸,他站在殿外,一脸醉意,眸底浮动痛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