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察大概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。
女儿确认死亡,亲生父母却拒接电话,拒认事实。
他们一遍遍拨打我爸妈的号码,回应永远是冰冷的提示音:「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......」
最终,他们在紧急联系人里,找到了许知夏的名字。
许知夏是我唯一的朋友,我们约好要一起考去南方的大学,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城市。
可现在,我再也等不到了。
第一次见许知夏,是我被方梨霸凌到快要抑郁的那段日子。
她们在我的凳子上涂满胶水,我站不起来,憋到尿失禁。
方梨故意大声嘲笑:「你们快看啊,苏悠悠尿裤子了。」全班哄堂大笑,我恨不得当场死去。
放学后,我仍被困在那个黏腻的座位上,直到值日的许知夏发现了我。
她默默用酒精帮我处理胶水,带我去卫生间换裤子。
我把洗干净的裤子塞进书包回家时,爸妈却把我锁在门外,方梨告诉我爸妈,看见我和隔壁班男生去开房了。
无论我怎么哭求解释,门始终紧闭。
那晚我蜷缩在楼道里睡着,第二天醒来却在医院发着高烧。
邻居阿姨说:「你爸妈忙,没空来看你,但我心里清楚,他们不是忙,只是不在乎。」
后来方梨变本加厉,剪我的头发,往课桌里塞死老鼠,带人把我堵在厕所隔间扒我衣服。
每次我鼓起勇气告诉妈妈,方梨就装委屈哭诉说我欺负她。
而我爸妈,永远选择相信方梨。
直到又一次被堵在厕所时,许知夏举着手机冲进来:「教导主任马上就到,监控都拍到了。」她们一哄而散,她把我扶起来,仔细帮我擦干脸,那一刻,她就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。
我们成为了最好的朋友,相约考同一所大学,幻想以后一起工作,生活。
可是命运,从来不肯放过我。
太平间的门被推开时,许知夏还穿着校服,跑得头发散乱,眼里全是慌乱与固执。
她声音发颤地问:「警察叔叔,是不是搞错了?好好一个人怎么会......」
话未说完,白布被掀开一角。
她猛地扑到我身上,用尽全身力气抱住我早已冰冷的身体,仿佛单薄的体温能唤醒沉睡的我。
「为什么啊,悠悠,为什么啊。」
她的哭声破碎不堪,眼泪浸湿了我的衣襟:「你起来,你起来啊,我们不是说好了吗?一起考大学,一起离开这里,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?」
「你都这么苦了,为什么这种事还要发生在你身上。」她哭得浑身颤抖,几乎喘不过气。
我的灵魂漂浮在空中,徒劳地伸出手,却什么也触不到。
警察别过头,不忍心看这一幕。
许久,许知夏的哭声渐弱,她抬起头,眼睛肿得厉害,声音嘶哑:
「她爸妈呢?」
警察沉默片刻,艰难开口:「联系不上,他们不相信女儿去世的消息,认为…是恶作剧。」
许知夏愣住了,脸上浮现出一种荒谬的震惊。
她的肩膀因压抑的怒火而微微发抖。
「不相信?恶作剧?」她突然笑了一声,那笑声比哭还令人心碎:「悠悠,你听到了吗?这就是你拼尽全力去讨好去渴望得到一点点爱的父母。」
「你到死,他们都不信你,都不要你。」
她俯身,额头轻抵着我冰冷的额头,声音低得只剩气音,却浸透着刻骨的恨意:
「你放心,悠悠。」
「我不会让你就这么白白死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