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
顾承恩离开画室后,躲到乔白雪房里,心不在焉地哄了她两句,心里却越来越不安。
“鸡汤呢?葛青想饿死我?”
乔白雪蹙眉责问,正要贴到他身上撒娇,却被他下意识躲开。
“我去看看。”
他丢下乔白雪离开,气得她在房间乱砸一通。
厨房没人,画室还是没人。
翻遍整个别墅,都没找到我,顾承恩扫过一脸害怕的佣人,突然心慌。
“葛青呢?你们把她放走了?”
佣人支支吾吾,不敢回答。
“说话!”
“她被蔺大师接走了。”
顾承恩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,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不过一瞬,他又恢复冷静,笑自己异想天开。
葛青怎么可能跟蔺大师产生交集?
“她赌气藏起来了是吗?你们居然也惯着她。”
佣人离谱的实话反而让顾承恩彻底放下心来。
他勾起嘴角,对我朝他耍小脾气这件事,颇为满意。
自从来到乔家别墅后,葛青天天把自己关在画室画画,对他都不亲近了。
果然葛青还是爱他的。
他对乔白雪借口说要监督我炖鸡汤,实则在画室等了我整晚。
揣着户口本和身份证,他做了一场美梦。
梦里,我身穿洁白婚纱,笑容甜蜜;他单膝下跪,为我戴上天价钻戒……
“承恩!承恩!”
面带微笑,他迫不及待睁眼,看到的却是乔白雪慌乱的脸。
“不好了!葛青逃了!”
“今天就要做手术了,她不在,我父亲该怎么办?”
顾承恩呆滞片刻,才反应过来。
他甩开乔白雪,无视她吃痛表情,抖着手拨打我的电话。
阵阵忙音让他窒息。
“老婆,你在哪?我知道错了,快回家!”
鲜红叹号刺眼。
忽然想到什么,他攥紧乔白雪肩膀,怒吼:
“给蔺文景打电话!”
乔白雪痛得眼泪直流,啜泣着说:
“他把我拉黑了。承恩,你捏痛我了……”
身形一晃,顾承恩终于看到空荡的画架。
葛青把画带走了……她真的走了!
“顾建国,你愿不愿意跟我回乡下?”
昨晚我的话在他心里回荡,他亮起双眼,又升起希望。
他跑出别墅,驱车赶往农村小家。
身后乔白雪捡起他掉落的身份证,眼里是孤注一掷。
半路下起滂沱大雨,乡下小路难走,顾承恩不知跌倒了多少次,昂贵西装和皮鞋沾满泥泞。
脱下鞋,终于赤脚跑回小屋。
他整理好头发,想着我见到他时该如何心疼,心里就满是甜蜜。
“老婆!我——”
推开门却空无一人,大红床铺上整齐放着我为他缝制的鞋垫,挂历标着今天是我们领证的日子……
暴风雨劈在他后背,也将他的心劈得稀烂。
手机铃声响起,他看都不看就接通:
“老婆——”
“承恩!既然葛青都走了,我们结婚吧!孩子——”
不等乔白雪说完,顾承恩猛地将手机摔碎。
他大喘着气,跌倒在地,无意挥落几件衣服,小巧又可爱,是我为流产的孩子一针一线做的。
趴在地上嚎啕大哭,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。
再醒来,又回到乔家别墅。
饭桌前,乔白雪兀自甜蜜地给顾承恩夹菜。
顾承恩却盯着手机里60%的乔氏股份,暗自谋划如何挽回我。
老婆,我马上就可以帮你夺回家产了,你再等等我。
突然乔白雪惊呼一声,脸色扭曲地盯着手机,嘴唇都咬出血。
顾承恩心里一跳,下意识觉得跟我有关,夺过来一看,目眦欲裂。
6
朋友圈照片里,我穿着白色礼裙,笑容纯净,身旁蔺文景搂着我的腰,眼神宠溺。
“蔺大师挖到一个天才画家!据悉将出席明天的国际绘画大赛!”
看着底下的评论,顾承恩脸色铁青。
“气氛好暧昧,这是女友吧?”
“嘘,蔺不让外传,但他的确对这位天使有好感,正在追求中!”
顾承恩将手机捏得咯吱作响。
乔白雪凑近,意有所指道:
“葛青原来傍上蔺大师了,突然失踪是看不上乔家了吧。”
“怪不得蔺大师拒绝我,估计他俩早勾搭上床——啊!”
顾承恩一把掀翻桌子,滚烫菜汤全泼到乔白雪身上,霎时冒起水泡。
他攥紧手机,问完地址就往意大利赶。
葛青绝不会背叛他,她一定是太伤心了,才用这种方式赌气。
或许只是为了参加大赛,葛青有多爱画画,没人比他更清楚。
怀抱一束雏菊,顾承恩大步迈进会场,却看到蔺文景亲吻我耳尖。
“别紧张,金奖非你莫属。”
他阴沉着脸走近,伸手就要拽我。
蔺文景一把钳住他手腕,将我护在身后。
“这位男士,不请自来很不礼貌。”
他狠皱眉头,环顾四周后压低声音:
“我要带葛青去隐蔽地方谈。”
“就在这里说,难道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话?”
顾承恩不耐,义正辞严道:
“葛青听不见,难不成你想让我在大庭广众下打手语?你不在乎她的尊严,我在乎。”
多么冠冕堂皇的话!
我忍俊不禁,迎着他震惊表情,几乎要笑倒在蔺文景身上。
“老婆,你能听见?也能说话了?什么时候——”
擦掉笑出的眼泪,我向前一步,将摔落在地的雏菊踩得稀碎。
“就在你和乔白雪贴着我后背苟合的时候。”
顾承恩如遭雷击,连连后退,回忆如箭刺得心脏鲜血淋漓。
“叫大声点,她个聋子又听不见。”
“等她给老爷子续完命,我就来做你家的上门女婿。”
“她跟你有可比性吗?她个哑巴连***都不行,我可没有**的爱好。”
“流星是幻想,她祈求一生平安。”
看着我通红眼眶,顾承恩怔怔流下眼泪,他罪该万死。
他张口想道歉,喉咙却像被巨石堵住,哽咽到失声。
口袋里的股份转让书也变得烫人。
重活一世,他本想给葛青谋个幸福圆满。
可阴差阳错,一切都被他搞砸了。
7
“获得金奖的是——葛青《婚纱》!”
欢呼掌声中,我从蔺文景手中接过奖杯,激动得双手颤抖。
俯视台下众人,我声音哽咽却坚定:
“努力不会辜负你,梦想更不会。从小山村走到领奖台,这不是终点,我会一直画下去。谢谢所有评委的认可!”
弯腰鞠躬时,一道尖锐的女声划破喜悦气氛。
“她是小偷!这明明是我的画!”
乔白雪趾高气昂,身后保镖拉着一大箱画,正一幅幅举起来展示。
“我看她可怜,帮她治好聋哑,还教她画画,没想到她竟敢偷我的画参赛!”
全场哗然,不少人认出乔白雪,开始窃窃私语:
“这不是乔家那位天才画家吗?继承了母亲绘画的天赋,听说前不久刚被蔺大师收为关门弟子。”
“乔小姐可是慈善晚宴常客,怎么会诬陷人?我就说葛青一个村妇怎么可能会画画,原来是小偷!”
评委们也质疑地看着我,甚至有人和蔺文景吵了起来。
乔白雪的粉丝更是咄咄逼人:
“葛青,你这幅《梦中的婚礼》和白雪大师的风格神似,笔触一模一样,你还要狡辩吗?”
我看向一脸自信的乔白雪,轻笑开口:
“那是因为这些画都是我画的,乔白雪才是小偷!”
“你胡说!——”
我手指轻点,大屏出现画作细节,婚纱上细密凸点清晰可见。
“乔白雪,你说画是你的,那你能看懂这些字吗?”
她皱眉,不屑嗤笑:
“你又搞什么鬼把戏?哪里有字?死到临头还嘴硬!”
顾承恩却变了脸色,死死盯着屏幕,腿一软摔倒在地。
那是盲文:
“顾建国,这是第1000幅画,我终于能嫁给你了。”
每一幅画,都有我写下的盲文,乔白雪带来的画作也不例外。
全场死寂。
乔白雪脸色刷白,嘴唇颤抖着,却发不出声音。
众人鄙夷地对她指指点点,先前支持她的粉丝更是唾骂:
“你太不要脸了!沽名钓誉!是绘画界的耻辱!必须除名!”
驱逐声越来越大,蔺文景站出来,字字如玑:
“乔白雪,我代表大赛收回你获得的所有奖项,对你终身禁赛,并起诉你作弊参赛一事。”
他又看向我,目光温柔:
“我从未收乔白雪为徒。葛青是我非常钦佩的画家,我要向她学习。”
我微笑牵上他的手,在众人欢呼中下台,即将离开会场时,顾承恩突然推开人群冲向我。
“老婆,我错了,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!我是有苦衷的!”
众人不知道他就是顾建国,只以为他是想攀我高枝的疯子,合力死死按住他,没让他靠近我分毫。
车尾气喷了他一脸,他不甘心地跪在地上,爬起来就要追。
身后乔白雪拽住他,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声泪俱下:
“承恩,我肚子好疼,我们回国吧,我不想待在这里了!”
顾承恩猛地甩开她,怒火上涌:
“都是因为你!是你偷走了葛青的人生!又毁了我的幸福!”
乔白雪蜷缩着摔倒在地,鲜血顺着她雪白裙摆蜿蜒而下。
“孩子,救救我的孩子……”
顾承恩冷眼望着,想到我流产时他在陪着乔白雪吃喝玩乐,那时我是不是同样无助、害怕?
攥紧掌心,他又悔又恨:
“乔白雪,我不会放过你和你父亲的。”
丢下狠话后,他疯了一般朝我追来。
8
蔺文景将我保护得很好,直到回国,顾承恩都没能接近我。
谁知去看乔父那天出了意外,我刚迈出电梯,就被一只大手捂着嘴掳走。
逃生通道闪着绿莹莹的光,顾承恩神色狼狈地松开我,扑通一声双膝跪地。
“老婆,这是你的所有画,我都买回来了。”
他胡子邋遢,眼球充血,急切展示身旁堆成山的礼物。
“这是我昨天用1个亿拍下的钻戒,我来娶你了。”
我挥手打落,钻戒咕噜噜滚下楼。
他傻了眼,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。
我冷眼看他。
“顾承恩,你为了要我的命,可真是煞费苦心。”
昨天医生联系我,说乔父命不久矣。
偏偏就这么巧,今天我刚到医院,他就来求和好。
他怔愣在地,不敢置信。
“老婆,你说什么?我怎么会要你的命?”
我不欲纠缠,转身就走,他却像是明白了什么,死死抱住我的腿。
“老婆,你也重生了是不是?”
感受到我僵硬的身体,他惊喜不已,语无伦次,
“你误会了!前世你死后我都调查清楚了,是你父亲蒙骗乔白雪,说只要你一颗肾,实际却是要你的命。”
误会?我临死前意外恢复听觉,乔白雪就站在床头,指挥医生榨干我最后一滴血。
对上我冰冷的眼神,他慌忙掏出怀里的股份转让书,捧到我眼前。
“老婆,我知道你才是乔家真千金,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你夺回家产!”
我错愕地看向文件,上面写他将乔氏60%的股份无偿赠予我。
“重生后我假意迎合乔白雪,拿到了乔氏股份,本想等全部拿完再跟你坦白的,没想到……”
他低眉苦笑,红着眼哀声祈求:
“老婆,我爱你,我知道你也很爱我。我们不要再错过了。”
我接过文件,在他惊喜的注视下撕得粉碎,纸片黏上他满脸泪水。
“顾承恩,你只会使些肮脏手段。如果这就是你的苦衷,那我甘愿错过。”
“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告知你,我不爱你了,请你放过我。”
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,晕倒前只看到我头也不回的背影。
乔父病房内,我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,心里五味杂陈。
到意大利后,蔺文景第一时间带我治疗聋哑,催眠下一切回忆重现。
那只掐死母亲的大手,正是乔父的。
上一世抽血时,乔父曾偷偷来看过我,他叹息一声:
“青青,别怪我,要怪就怪你是她的孩子。我和白雪,都容不下你。”
而登机前的陌生短信,是母亲死前的管家发的。
他收集了所有证据,包括乔白雪的身世,要为我和母亲正名。
顾承恩说乔白雪无辜,乔父让我别怪他,那我和母亲的惨死难道是罪有应得?
我握紧手,眼泪落下,该结束这一切了。
病床传来响动,乔永仁睁开眼,震惊瞪着我,呼吸越来越急促。
我打开手机,新闻播报声在病房回荡:
“乔氏易主!乔白雪非乔氏血脉,现任掌权人葛青将于明天举办发布会,揭露乔永仁惊天阴谋!”
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警报,我从容离开。
9
乔氏发布会直播,大屏显示母亲亲笔遗嘱:
“全部资产归女儿乔青所有。”
全场哗然,记者们疯狂提问:
“请问遗嘱上的乔青是你还是乔白雪?”
“乔永仁出轨了吗?乔白雪又是谁的孩子?”
不等我发言,大门被砰得撞开,乔白雪披头散发冲进来,满身是血,指着我尖叫:
“她是杀人犯!她害死了我的父亲!你们不能相信她!”
她高举手机,镜头如实转播,正是昨天病房内的录像。
我外放新闻,乔父病危抢救,一切清清楚楚。
***反转,记者们将矛头对准我,厉声质问:
“葛女士,你真的为了财产谋杀了自己的父亲吗?乔永仁已死,你是否在颠倒黑白?”
我抬手止住喧哗,看着一脸快意的乔白雪,勾起唇角,手指按下。
大屏幕骤然切换,尘封二十年的监控录像终于得见天日。
画面上,乔永仁将刀狠狠捅进母亲体内,小小的我躲在角落浑身发抖。
他掐紧母亲喉咙,直到母亲咽气。
“别怪我,乔家财产必须是我的。从你资助我读书起,我冠上你家的姓,汲汲营营十几年,绝不能毁在你手上。”
全场死寂。
“这才叫杀人犯。葛永仁,一个靠吃绝户上位的凤凰男!”
我闭上眼深深呼吸,果断放出其他证据。
葛永仁篡改母亲遗嘱,转移乔氏财产,以及两份亲子鉴定。
一份是我的,显示我就是他和母亲的亲生女儿。
另一份,则是乔白雪的。
我看向瘫软在地的乔白雪,冷漠道:
“你不是葛永仁的孩子。你的生母是他出轨的小三,你的生父是他的司机。”
“知道你的存在后,他杀了你亲生父母,将你和我调换。”
我嗤笑一声,语带怜悯:
“你都不知道你父母叫什么吧?认贼作父,他们在地底下能安息吗?他们会恨你。”
“不!我是父亲的女儿!我给他献了血,我的血能救他!”
她疯狂呐喊,给医院打电话,接通后立即点开免提。
“乔女士,先生死了。他的血液病只有直系亲属才能救,你贸然输血导致他病危。现在抢救无效,你快准备后事吧。”
乔白雪瞳孔骤缩,突然癫狂大笑,抓起记者的笔就往手腕上扎,鲜血喷溅。
保安冲上来按住她,她却像感觉不到疼,狠狠撕扯伤口:
“爸爸你在哪!你快告诉他们啊!我才是你的女儿!”
失血过多,她抽搐倒地,几下后竟没了呼吸。
顾承恩不知从哪里冲上前,颤抖着声音朝我嘶吼:
“葛青,你在报复我们吗?我的孩子没了,乔永仁死了,乔白雪也死了,只剩下我,你来啊!”
我无视他,挽上蔺文景的手臂,施施然离开。
他眼底光芒骤灭,椎心泣血:
“老婆,别无视我,求你看我一眼!”
发布会后,我去祭拜了母亲,顺利掌权乔氏,还资助了几家孤儿院,延续乔氏慈善事业。
顾承恩一直没出现。
直到三个月后,我和蔺文景回乡下度假,在家门口又看见了他。
他身穿汗衫肩抗钉耙,浑身晒得脱皮。
看见我的瞬间,钉耙哐当一声砸在脚背上。
他回过神来慌忙拾起,笨拙擦掉手上的汗,向我伸手,露出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笑容:
“你好,我叫顾建国,住在隔壁,可以认识一下吗?”
我看着他满手血泡,又看向紧张不安的他,和初见时一模一样。
10
装失忆?
我一眼看透他心思,牵着蔺文景进门,把他晾在原地。
屋内还是走之前的样子,蔺文景帮我收拾行李,打水做饭,像来了自己家一样自在。
我擦去他额头的汗,笑着调侃:
“养尊处优的京圈佛子,国际知名画家蔺大师,怎么比我这个乡下人还熟练?”
他握紧我的手,期待地看着我:
“我不是第一次来这,你还记得吗?”
对上我迷茫的视线,他失落了一瞬,随即又笑道:
“没关系,我们还有很长的未来。”
烈日高照,顾承恩站在门外汗水直流,直到太阳落山都没走。
门内,我和蔺文景嬉笑打闹,在那张大红床上,留下新的甜蜜印记。
顾承恩就守在门外,听了一夜。
第二天,门前多了几只鸡和刚摘的新鲜蔬果。
当初,他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打动了我。
见我沉默,蔺文景紧张地握紧我的手,又孩子气地把东西扔回隔壁。
到了晚上,顾承恩又来了。
他端着我最爱吃的菜和鸡汤,笑得开朗又朴实:
“你们有吃的吗?我刚做好饭,一起吃吧。”
满脸黑灰的蔺文景咳嗽着从火灶跑出,委屈巴巴地拉着我。
“老婆,我不会做饭。”
又大方地接过顾承恩手里的菜,
“谢谢款待。”
顾承恩惊讶地看他,刚要进门,门哐地关上,差点砸到鼻子。
我好笑地戳戳蔺文景的脏脸。
“醋意这么大啊,还故意叫我老婆?我可没答应嫁给你。”
他轻柔拂去我手指灰尘,眼里带着忐忑。
“我嫁给你也行。青青,我已经是你的人了,你可不能始乱终弃。”
“那就看你表现了。”
吃过饭后,又是一场春宵。
等天亮,门前又多了一只篮子,里面是几件叠得整齐的干净衣服,还有几双布鞋和鞋垫。
我拿起一看,恰好是我的尺寸,分毫不差,唯有针线歪歪扭扭。
望向隔壁,顾承恩不在,天天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什么。
等月亮升起,他果然又来了。
“我把你家地翻好了,衣服还合身吗?今天我没做饭,能不能蹭一顿?”
他紧绷地像一根弦,似乎只要我说不,就会立刻断掉。
我叹口气,把他迎了进来。
终于进门,他却愣住了。
11
屋内焕然一新,熟悉的水缸和挂历不见踪影,取而代之的是我和蔺文景亲手做的情侣水杯和画作。
大红床单是蔺文景定制的真丝面料,上面绣着我和他。
曾经我做的小衣服消失,床头柜上凌乱放着几盒没用的安全套。
我害羞地瞪了一眼蔺文景,他淡定收起,耳尖红得不像样。
这顿饭是我特意做的,都是蔺文景爱吃的酸甜口,糖醋排骨、酸菜鱼和番茄汤。
偏偏顾承恩最讨厌醋和鱼。
可他攥紧筷子,埋头狼吞虎咽。
即使被刺卡到喉咙,也面不改色地硬吃进去。
屋内灯光暗,我却看到他滴进饭碗里的泪水。
他吃得很快,低着头逃似的离开,今晚没守在门外。
鸡鸣响起,我站在他家门口,平静劝告:
“顾建国,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。”
“两世爱恨一笔勾销,我要往前走了,你也忘了吧。”
屋内传来压抑的哭声,却始终没有回应。
我转身离开,再不回头。
当天下午,我拉着闷闷不乐的蔺文景去了麦田。
编好一枚草戒递给他,我还没问,他便脱口而出:
“我愿意。”
他红着脸,让我为他戴上,小心翼翼看了好久。
又郑重地单膝下跪,拿出准备好的钻戒,眼里真挚情意灼人:
“乔青,你愿意让我陪你共度一生吗?”
我笑着点头。
他激动为我戴上,抱着我转圈,又眼含希冀地比出一个手势:
“青青,你还记得这个吗?我说过,我会无条件留在你身边,为你献出一切。”
错位的记忆终于回归,我震惊地看着他:
“你才是当初救我的人?”
“不算救,只是举手之劳。小时候我来这里采风,遇见了你,可惜后面匆忙离开,连联系方式都没留下。”
怪不得他会盲文,原来是那时学的。
我幼时不幸落水,再醒来就瞎了眼。
一个小哥哥教我盲文,为我治病。
后来眼睛恢复,我却没能见到他。
我一直以为,是顾建国救了我。
原来……
失而复得的喜悦在心腔涌动。
橙红霞光中,我们拥吻着互许终生。
不远处顾建国呆望很久,最后落寞离开。
那日后,顾建国再未出现,只是总有一笔小额捐赠转进我的慈善基金会。
我和蔺文景去孤儿院看望孩子们时,也总有一道身影在暗处凝望,却不敢上前。
转眼白首,孤儿院的孩子们也成了老人,围在我身边痛哭流涕。
蔺文景并肩躺在我身侧,牵紧我的手。
他做到了他的承诺,这一生都在努力让我幸福。
“青青,下一世你也要幸福。”
我笑着阖上眼,会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