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红梅走后的那个夏天,望城岗军校的空气仿佛被凝固了。谭松第一次觉得,
连操场上的风都带着刺骨的凉意,尽管烈日依旧炙烤着大地,
将障碍场的黄土晒得裂开一道道口子。他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翻越高板墙了,
只知道作训服后背的汗渍早已结成了白色的盐霜,每一次落地,
膝盖砸在沙坑里的疼痛都让他短暂地忘记胸口那片空洞的痛楚。“谭松!你不要命了?
”赵磊的声音带着焦虑,他扔过来的水壶在滚烫的地面上骨碌碌滚出老远,瓶盖崩开,
清澈的水迅速被黄土吸收,只留下一小片深色的痕迹。谭松没有回头,他撑着沙坑站起身,
膝盖上的伤口又裂开了,血丝混着沙尘,在迷彩裤上晕开一小片暗红。
昨天攀绳时磨破的地方还没结痂,今天又添了新伤。“别管我。
”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过木头,头也不回地走向下一个障碍——高桩网。
汗水顺着额角滑落,滴在眼睛里,涩得他几乎睁不开眼。手腕上的松针手链被汗水泡得发暗,
那是李红梅送他的生日礼物,如今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,
时时刻刻提醒着他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,提醒着他再也见不到那个笑靥如花的姑娘了。
自从红梅出事,谭松就像变了个人。
以前那个会在训练间隙给战友讲笑话、会在周末拉着李红梅去图书馆的阳光少年不见了,
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默寡言、眼神空洞的训练机器。每天天不亮,他就偷偷溜出宿舍,
在空旷的操场上加练;熄灯号响过很久,他还在器械场做着永无止境的俯卧撑和仰卧起坐,
直到累得瘫在地上,像一块被榨干了所有水分的海绵,才能勉强睡去。可即便睡着了,
梦里也全是红梅出事那天的场景,一次次惊醒,汗水浸湿了枕头。“谭松,你这样下去不行,
身体会垮的。”另一个战友***走过来,试图拍拍他的肩膀,却被他下意识地躲开了。
谭松低着头,盯着自己磨破的手掌,指甲缝里全是泥土。“我没事。”他喃喃地说,
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。单杠场地上,谭松抓住冰冷的铁杠,猛地发力,做起了引体向上。
他的手臂肌肉紧绷,青筋暴起,每一次拉起身体,都能听到骨骼发出的轻微声响。
汗水顺着肘部滴落,在单杠下的水泥地上砸出一小片湿痕。做到第三十个时,
他的手臂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,眼前阵阵发黑。“停!谭松,你给我下来!
”一声严厉的呵斥从身后传来,是他们的王教官。王教官全名王铁成,四十出头的年纪,
身形魁梧,常年的军事训练让他的脊背挺得笔直,像一杆标枪。古铜色的脸庞上,
两道浓眉如利剑般斜***鬓,一双虎目不怒自威,让人望而生畏。他出身农村,
十六岁就参了军,在部队摸爬滚打二十多年,从普通士兵一路成长为优秀的军事教官,
参加过多次重大军事演习,实战经验和教学经验都十分丰富。在训练场上,
王铁成以严厉出名。他对每个动作的标准和细节都要求极高,容不得半点马虎。
哪个学员动作不到位,他会立刻大声纠正,声音洪亮得能穿透整个操场;要是有人偷懒懈怠,
等待的将是加倍的惩罚。但在严厉的表象下,藏着的是对学员深深的关爱。
他常说:“平时多流汗,战时少流血。现在对你们松,就是对你们的生命不负责!
”记得有一年新兵入伍,一个南方来的小伙子身体素质较差,在五公里越野时总是掉队。
王铁成没有批评他,而是每天清晨陪着他提前加练。跑步时,王铁成会在旁边不断鼓励,
教他调整呼吸和步伐;休息时,又像长辈一样给他讲自己当兵时的故事,激励他坚持下去。
慢慢地,小伙子的成绩越来越好,最后在考核中甚至名列前茅。从那以后,大家都知道,
王教官的严厉,是为了让他们变得更强,他的心里,始终装着每一个学员的成长与安危。
这时,王铁成快步走过来,一把将他从单杠上拽下来,“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!眼圈发黑,
嘴唇干裂,做引体向上都开始晃了!你这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!”谭松低着头,
不敢看教官的眼睛。王教官叹了口气,
语气稍微缓和了些:“我知道李红梅的事对你打击很大,但你是军人,
不是只会用训练麻痹自己的傻子!你这样下去,怎么上战场?怎么完成任务?”“我要变强。
”谭松突然开口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我要变得更强,
强到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……”可惜,已经太晚了。最后几个字他没说出口,
只是紧紧咬住嘴唇,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。王教官看着他倔强的样子,
无奈地摇摇头:“变强不是靠蛮干!是靠科学的训练,靠坚韧的意志,更靠清醒的头脑!
你这样盲目加练,只会让自己受伤,让关心你的人担心!”谭松没有说话,
只是默默地走到操场边缘,拿起水壶猛灌了几口。温水滑过干涩的喉咙,
却无法缓解心里的灼烧感。他看着远处图书馆的方向,那里曾是他和红梅最喜欢去的地方。
以前,他们会一起坐在靠窗的位置,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书上,也洒在红梅认真的侧脸上。
可现在,图书馆成了他逃避现实的另一个场所。一有时间,谭松就会躲进图书馆,
不是为了看小说,也不是为了放松,而是为了研究各种战术书籍。他常常一坐就是一下午,
眼神专注地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复杂的地图,试图用知识来填满内心的空虚。
手指划过书页,有时会突然停顿,想起红梅曾在这里指着某段文字,笑着跟他讨论剧情。
每当这时,他都会猛地合上书,起身走到窗边,望着军校的操场,直到眼眶发热,
才重新坐下,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。战术训练场上,谭松更是不要命。低姿匍匐时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