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我恩爱有加的夫君被封摄政王当日,一剑刺穿了我的心口。
“你以为你家三十六口都是战死吗?不,是我亲手一刀刀将他们凌迟!”
“当初你爹害我满门,就连我爱的婳衣也被逼得流落青楼。”
“我娶你,就是要让你生不如死。”
原来他娶我只是为了报仇,而我每次为了护他平安,用心头血为祭种下的同心蛊,成了他报复我的最好方式。
他所有受过的重伤都是他有意为之,故意让那些痛苦反噬到我身上。
但他不知道的是,同心蛊可用三劫逆转。
第一劫,是他亲自取我九十九次心头血。
第二劫,是他亲手斩断我们仅存的羁绊。
如今,仅剩这最后一劫……
1.
剑锋从我心口抽离,溅出的血珠染红了萧砚辞胸前的平安扣。
那是萧砚辞第一次出征,我在寒冬腊月在佛前跪了七天七夜才求来的。
犹记得那时他说:“得妻如此,夫复何求。”
可如今,他只是面无表情甩了甩剑上的血,冷冷吩咐。
“接好了,沈明棠体质特殊,她的心头血正好用来给婳衣治头疾。”
我踉跄倒地,仿佛明白了什么,颤抖着看他。
“前些日子你说身体不适,让我剜心头血为你治病,难不成都是为了她?”
苏婳衣靠在萧砚辞怀里,露出得意的笑容。
“不好意思呀姐姐,都怪我体弱多病,本不需要姐姐这么辛苦,可谁让表哥心疼我呢。”
萧砚辞宠溺拥她入怀,转头看向我时,冷哼一声。
“不用心疼她,这是她的报应。”
我捂着胸口,整个人恍若隔世。
三个月前,这个男人还握着我的手在月下起誓,说待他登上摄政王之位,定让我享尽荣华富贵。
可宴会当晚,他就对我拔刀相向,还说我是他的仇人。
“砚辞,这一定是个误会……”
我狼狈地在地上爬过,伸手想抓他衣袖,却被萧砚辞一脚踢开。
苏婳衣捂住偷笑。
“姐姐真会说笑,有什么误会能让王爷亲手处决你们沈家三十多口人?”
闻言,我浑身发抖,却不是因为疼痛,而是苏婳衣话里的细节。
父亲和兄长们明明战死沙场,尸首还是萧砚辞亲自护送回京的!
那时,他红着眼眶跪在我面前。
“是我没护好他们,棠儿,你怨我吧!”
我自然不舍得怨他,甚至怕他自责,连家里丧事都是低调办的。
可如今,他却说我全家三十六口人全部死在他的手下。
“这不可能!那***明明在边关!”
苏婳衣捧腹大笑,嘲讽的目光落在我身上。
“我的好姐姐,你还真是单纯啊!那日表哥出了家门,扭头就带人去抄了沈家。”
我不相信她的话,跪倒在萧砚辞跟前,死死揪住他的衣袖。
“我不信她的话,我只信你。”
萧砚辞终于看了过来,
他抬手捏住我下巴,目光阴冷而残忍。
“去年腊月初八,沈家男丁被绑在西市刑场,是本王亲自执刀,从你最小的侄子开始……”
那些家人惨死的细节、父兄临死前的恳求。
于他之口,被一点点告知给我。
我崩溃倒地,猛地咳出一口鲜血。
模糊的视线中,萧砚辞接过玉碗亲手递到苏婳衣唇边。
“婳衣身子弱,为给她养病,以后每三日剜一次你心头血,直到……”
“直到我血枯而亡?”
他俯身,在我耳边吐出阴冷的气息。
“直到你替沈家还清他们欠下的债。”
我露出一抹惨笑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他耳边开口。
“萧砚辞,这是你第九十九次取我心头血,你可知——”
话音未落,身后苏婳衣软绵绵倒地。
萧砚辞立刻推开我,抱起苏婳衣大步离开,临走前丢下一句。
“把王妃关进地牢,别让她死了。”
侍卫拖着我穿过宴厅时,我听见此起彼伏的议论声。
“听说沈大将军当年为了抢军功,才屠了萧家满门。”
“真是活该,王爷没当场剐了她都是仁慈了!”
“那同心蛊真那么厉害,能帮人承受所有伤害?这要是为我所用……”
我闭上眼,感受着心脉处的蛊虫跳动。
他们不知道,同心蛊是我南疆苗族的秘术,为保萧砚辞在战场上平安无恙,我才冒险动用秘术。
但此法风险极大。
古籍上曾写,同心蛊成,三劫可逆。
一旦逆转,子蛊者将承受十倍痛楚。
2.
阴冷的地牢中,我蜷缩在潮湿的草堆上。
月色高悬,忽然一股剧痛从四肢百骸炸开,仿佛有人用烧红的铁钩在撕扯我的五脏六腑。
“啊——”
我疼得满地翻滚,手臂上凭空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,鲜血汩汩流出。
紧接着是腹部、后背、大腿……
一道又一道的伤痕在我身上绽放,就像有看不见的刀刃在凌迟着我。
我咬破唇瓣,拼死爬到铁栏杆边,气若游丝地大喊。
“来人!萧砚辞在哪?让他停下……”
看守的侍卫看见我的惨状,发出一声嗤笑。
“王爷正在天山为苏姑娘采摘雪莲,哪有空来见你?”
我浑身一颤,心痛到窒息。
天山雪莲生长在万丈悬崖边,采摘者九死一生。
萧砚辞明知自己会受伤,却还是去了。
无非是因为他知道所有伤痛都会由我来承受。
这是他对我的惩罚。
“啊!”
又是一阵剧痛,我猛地吐出一口血。
眼前阵阵发黑,我不禁回想起萧砚辞出征的那些日子,为了提高自己身体承受伤害上限,我偷偷吃禁药,把自己折磨的不成人形。
可那些所谓的“战伤”,不过是他对我一场又一场的报复。
月光西斜,我的意识开始模糊。
恍惚间,似乎回到了种下同心蛊那日,他捧着我的脸说。
“棠儿,待我功成,定许你四海升平。”
直到现在我才明白,他要的四海升平,是要踩着我沈家全部人的尸骨才能到达!
不知过了多久,地牢门被人狠狠踹开。
萧砚辞一身寒气闯进来,玄色大氅上沾满血迹。
“听说你要见我,怎么,一晚都熬不住了?”
他一把掐住我的下巴,我闻到他身上专属于苏婳衣的脂粉味。
见我满身伤痕,萧砚辞眉宇微皱。
下一秒,他却粗暴扯开我衣襟,将冰冷的指尖狠狠按在我新添的伤口上。
“婳衣的旧疾是拜你沈家人所赐,能替她挡这身伤,也算是你的福气。”
我疼得抽搐,咬牙与他对视。
“这福气我可受不起。”
大抵是我的不肯低头彻底激怒了他,萧砚辞猛地将我按在墙上,酒气扑面而来。
“沈明棠,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镇南府嫡女吗?你现在不过是我的阶下囚!”
他咬牙切齿,在我耳边一字一句道。
“这点痛算什么?当初我萧家女眷被你们沈家军欺凌时,可比你痛千百倍!”
闻言,我猛地抬头。
“不可能,我沈家军断不会干出这……啊!”
他一口咬在我肩头,我拼命挣扎,却被他用染血的绷带捆住双手。
“给我闭嘴!”
他双眼猩红,毫不客气撕开我衣裙。
“你们沈家是怎么对待我妹妹的,我就怎么对你!”
我无力反抗,脸色瞬间煞白。
“不要!萧砚辞,求你不要这样对我!”
他身形微顿,可下一秒,还是毫不犹豫欺压上来。
忽然,一股剧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。
我猛地推开他,伏在地上干呕不止。
萧砚辞皱眉。
“又耍什么花样?”
我没空理他,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呕吐。
他皱眉盯我半晌,终于叫来大夫。
“恭喜王爷,王妃这是有喜了!”
3.
得知我怀孕,萧砚辞面上不见半分初为人父的惊喜。
他眉头紧拧,声音像淬了冰似的冷。
“打了。”
不等我开口,大夫伏在地上,声音发颤。
“王爷,王妃她身上伤口未愈,若强行落胎,恐会血崩而亡!”
萧砚辞一时沉默下来。
而我却意识到,这个孩子如今是我唯一的希望。
“萧砚辞。”
我撑起身子爬到他脚边,指尖抓住他的衣摆,低声哀求。
“这是我们的孩子,也是你我之间最后的羁绊,求你留下他!若你真要狠心打掉,日后必定会后悔。”
他神色骤变,弯腰掐住我下巴。
“你在威胁我?”
我垂眸,被他狠狠甩开。
萧砚辞眼底闪过清晰的恨意,讥笑道。
“沈明棠,你也配生下我的孩子?”
他转身离开,却并没有叮嘱太医打掉这个孩子。
不过多时,我收到了一碗安胎药,悬着的心总算落地。
萧砚辞喜欢小孩,我一直都清楚。
可我没想到,终有一天,腹中之子会成为我们最后的羁绊。
三日后,侍女小桃端来药碗。
我正在窗前看飘落的梨花,听见窗外传来苏婳衣银铃般的笑声。
这几日,萧砚辞未曾来看我。
但好在,他也没继续为苏婳衣出去冒险,给了我休养身体的机会。
“小桃,你说……我父亲真的杀了萧家全家吗?”
小桃突然跪下,声音哽咽。
“小姐,老将军与萧老侯爷是过命的交情!当年侯爷在战场上身中数剑,是老将军冒死把他从尸堆里背回来的!他断然不可能干出这种事啊!”
我闭了闭眼。
是啊,父亲和萧老侯爷是多年好友。
当初萧家人惨死,父亲主动收留遗孤萧砚辞,将他视作亲儿子。
这些年我父亲待他如何,难道萧砚辞不知道吗?
正想着,一个侍卫慌慌张张冲进来。
“不好了,王爷带人去掘沈家祖坟了!”
我神情一变,顾不得身上未愈的伤口,跌跌撞撞冲向沈家墓园。
远远就看见萧砚辞一袭玄衣站在坟茔间,脚边是散落的棺木和白骨。
眼看他举起火把,我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。
“住手!”
我抛弃所有骄傲和自尊,将头狠狠磕在碎石上,近乎卑微地乞求他。
“求求你!人死为大,若我父亲真有罪,我愿意替他受过!”
温热的血顺着我的脸颊流下,萧砚辞的神色中似乎有一瞬间的动摇。
“要不算了吧表哥,毕竟沈姐姐怀有身孕。”
忽然,苏婳衣娇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眼底闪着恶毒的光。
“都是初为人母,想必当初姑母为护着年幼的表弟妹,被沈将军一箭穿心时,也是同样的心情吧?”
随着她话音落下,萧砚辞眼神瞬间冷下来。
“来人,把她给我拉开!”
“不!”
任凭我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,萧砚辞毫不犹豫将火把扔向中心的尸骨。
一瞬间,火焰腾空而起。
我仿佛看见了父亲的笑脸,像疯了一样冲进火场。
萧砚辞一把将我捞回。
“好好给我看着,这是你们沈家人的报应!”
他所谓的报应,是焚骨扬灰,魂飞魄散。
我们沈家究竟做错了什么,要承受这样恶毒的诅咒?
4.
回程的轿辇里,我独自坐在一边,面如死灰。
直到萧砚辞的声音刺进耳膜。
“本王允许你生下这个孽种,已经是莫大的恩赐,你不要得寸进尺。”
我垂眸,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传来。
“王爷说得是。”
听见我如此称呼他,萧砚辞眉头一沉,刚要开口,三支羽箭突然破窗而入。
“表哥,有刺客!”
混乱中,我看见萧砚辞毫不犹豫地将苏婳衣护在身下。
一支箭深深扎进他的腹部,他却浑然未觉,直到侍从惊恐出声。
“王爷,您中箭了!”
萧砚辞一愣,忽然反应过来,猛地回头看向我。
角落里,鲜血早已浸透我的裙摆,我捂住腹部,脸颊苍白无色,静静倒在那里。
恍惚间,我陷入了梦境。
我看见母亲站在南疆的草原上,将一对蛊虫放置我掌心。
她再三叮嘱。
“明棠,记住,只有遇到真心可托付之人,才能动用同心蛊。”
我刚想向母亲哭诉,画面突然扭曲,变成萧砚辞掐着我的脖子,声嘶力竭地对我怒吼。
“你们沈家人都该死!”
“小姐、小姐醒醒!”
小桃的哭声将我从梦魇中拉回。
我下意识摸向腹部,就听小桃哽咽的声音传来。
“对不起小姐,大夫说那剑上淬了毒,小世子没保住……”
我怔怔看着床顶的帷帐,心口的怨气忽然在这一刻烟消云散。
手腕上,那道鲜红的蛊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。
我轻轻阖上眼睛。
“都结束了。”
次日清晨,苏婳衣带着一帮太监闯进我的房间。
“沈姐姐,有个好消息,有人听闻你的心头血能解百毒,想请你去小住几日呢!”
我平静点头。
“好。”
没料到我反应这么平淡,苏婳衣表情一僵,忽然朝我凑近。
“沈明棠,你沈家三十多口人惨死,你也该下去陪他们了。”
我静静与她对视,却无意间瞥见苏婳衣脖颈间的刺青,脸色一变。
那是……
“好了,送王妃上路吧。”
就在我要离开时,萧砚辞突然出现。
“谁让你们动她的?”
他一把将我拽到身后,苏婳衣神色一慌,立刻放软了语气。
“表哥,有人急需沈姐姐的心头血治病,我想着这也是为我们王府增添人脉,就答应了。”
萧砚辞罕见地拒绝了她的请求。
“她刚小产,不能取血。”
苏婳衣眼里闪过一抹嫉妒,又故作犹豫。
“可是……那人是陛下。”
萧砚辞神色微变,我趁机挣开他的手。
“我去。”
他猛地转头看我,眼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,最终咬牙道。
“三日后我来接你!记住,你的命是我的,给我好好活着!”
而我头也不回地踏上宫轿,唇角泛起一抹冷笑。
我当然会好好活着,可当同心蛊逆转后,不知萧砚辞是否能承受十倍的痛楚。
当轿帘落下的瞬间,我腕上的最后一点蛊纹彻底消失。
我抚摸着平坦的小腹,轻声道。
“萧砚辞,该你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