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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

病房一片死寂。

良久,电话响起,是秦时屿。

“知意,朵朵好像要醒了,你现在……”

我拔下针,不顾一直冒冷汗的身体,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。

朵朵小小的身体陷在病床里,脸色苍白。

我坐在旁边,手指轻轻拂过她的额头。

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十年前那场拍卖会。

我家破产清算的拍卖会。

那时,我站在台下,眼睁睁看着父母辛苦打拼的家业,被陌生人一件件拍走。

我无暇顾及,只紧张地盯着一枚不起眼的钻戒——是我爸妈的定情信物。

爸爸死前,我曾允诺,一定替他赎回来,亲手交给妈妈。

可害我家破产的宋三小姐,故意跟我抬价。

眼见着只值几千块钱的戒指,一路飙升到两百万。

我绝望地闭上眼,万念俱灰,甚至想死。

顾沉舟为我点了天灯。

他面向众人,比出那个嚣张地手势:

“谁敢抢,就是跟我顾沉舟作对。”

全场哗然!

谁也想不到,那个一贯以清冷著称的顾少,竟能为个女人做到这种程度。

后来,他拿着那枚戒指,当场求婚。

那一刻,他像踏光而来的神祇,瞬间让我沉沦。

一只小手突然抚上我的脸颊,声音微弱:

“妈妈,别哭……”

我猛地低头!

朵朵醒了!

小脸苍白,眼睛半睁,努力看向我。

“朵朵!”我猛地握住她冰凉的小手,“妈妈在!妈妈在!”

她嘴唇干裂,声音细若游丝:“爸爸呢……我要爸爸.……”

心像被重锤击中。

“爸爸……忙……”我喉咙发紧。

“不!”朵朵突然激动,呼吸急促,“爸爸……梦里说不要朵朵了……我要找爸爸……爸爸!”

仪器报警声尖锐响起。护士冲进来安抚。

“好!好!妈妈带你找爸爸!”我慌忙答应,压下所有计划。

秦时屿眼神深沉:“我送你们。”

6

输入密码,开门。

客厅一片狼藉。

高跟鞋、***、男士衬衫扔得到处都是。

空气里飘着不属于我的香水味。

朵朵眼睛亮了,挣扎着要下地:“爸爸?”

无人应答。

“爸爸不在,我们走。”我抱紧她,转身。

“爸爸!”朵朵冲着楼梯哭喊。

“吵死了!”陆晚晴裹着睡袍出现,头发凌乱,满脸戾气,“小野种嚎什么丧?”

朵朵吓得一抖,往我怀里缩。

陆晚晴走近,尖指甲狠狠戳朵朵额头:“晦气东西!跟你妈一样惹人烦!”

我反手一巴掌抽过去!

“啊!”陆晚晴捂脸尖叫。

“沈知意!”顾沉舟只围浴巾冲下楼,眼神暴怒。

他一把推开我,朵朵差点从我怀里摔下去。

“她骂朵朵野种!”我护紧孩子。

“我没有,姐姐,你怎么能冤枉我?”陆晚晴瞬间哭起来。

“爸爸,不准打妈妈!”

朵朵从我怀里挣扎出来,张开双臂护着我。

小小的她明明身体虚弱,此刻却如护崽的母鸡一般,坚定的挡在我身前。

顾沉舟看她一眼:“朵朵,你说!”

“那个姨姨骂人!”朵朵指着陆晚晴。

顾沉舟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。

“朵朵,你怎么也学会撒谎了?”

“顾沉舟……”

我上前要拦,却被陆晚晴绊倒,重重摔在地上,牙齿磕破了嘴唇。

朵朵吓得哇哇大哭,挣扎着朝我扑过来:

“妈妈,我要妈妈……”

“爸爸坏,朵朵再也不要爸爸了……呜呜呜……”

“够了!”顾沉舟烦躁挥手,“沈知意,你看你都把女儿教成什么样了!”

“今天,必须让你知道,什么是规矩!”

他脸色一沉,抱起朵朵往负一层走去。

我赶紧去追,眼睁睁看着,他将朵朵关进了地下室……(7

“顾沉舟,求你,她只是个孩子,是你的亲生女儿……”

“我给你磕头,我给你下跪,求求你,放过她……”

隔着一道铁门,朵朵哭的声嘶力竭。

我拼命给顾沉舟磕头,他脸色却更难看。

“沈知意,我是朵朵的亲爹,管教她都不行吗?

顾沉舟一把将我从地上扯起来,拖到铁门边上:“告诉她,给晚晴道歉,就可以出来。”

我轻轻拍门:“朵朵,你听到爸爸说的了吗?道歉,快道歉。”

“不要,朵朵没错,呜呜呜,坏爸爸……”

“顾沉舟,孩子还小,我替她道歉,行吗?我去磕头,我去认错,陆晚晴想怎么样我都可以受着。”

“你饶过朵朵吧,她还病着,她才五岁啊……”

我跪在他脚边,苦苦的哀求。

“你简直!不可理喻!!!”

顾沉舟狠狠甩开我,扭头走了出去。

头顶传来高跟鞋的声音,是陆晚晴。

“啧啧啧,真可怜啊,我都不忍心了……”

她说着丢下一串钥匙。

来不及思考她有什么目的,我哆嗦着拿起钥匙,飞快地开门。

然而,就在我走进地下室的一瞬间。

身后猛地一股大力,紧接着,我和朵朵一起被锁了进去。

8

地下室狭窄无窗。

朵朵哭到力竭,蜷在我怀里抽噎,身体滚烫。

“妈妈……好黑……朵朵怕……”

“不怕,妈妈在。”我拍着她,心如刀绞。

不知过了多久,门缝飘进烟味。

“咳咳……”朵朵剧烈咳嗽。

烟越来越浓!

热浪透过门板传来。

“着火了!”我拼命踹门,“顾沉舟!开门!”

无人应答。

火舌开始***门缝。

浓烟滚滚,我和朵朵很快就无法呼吸。

意识即将抽离之前,我突然听到顾沉舟的声音:

“知意!朵朵!”

可紧接着,就是陆晚晴的阻拦声:

“沉舟哥哥,你不能进去,太危险了!”

“可是知意……”

“我刚才已经把钥匙给了姐姐,她肯定早走了。这火着的蹊跷,说不定,是姐姐心里生气呢!”

“沉舟哥哥,若你非要进去,晚晴陪你。咳咳咳……”

她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。

顾沉舟果然急了,抱起陆晚晴大步离开。

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容,我彻底晕了过去。

两小时后,大火被扑灭。

别墅内外果然没找到我和朵朵的尸体。

在医院陪陆晚晴打点滴的男人脸色阴沉,掏出手机给我发短信:

“沈知意,给你最后一次机会。”

“带着朵朵,好好的,来给晚晴道歉,不然……”

对话框显示“正在输入中”,我没有再等,直接将手机扔进机场的回收箱。

9

顾沉舟拿到我的手机是三天之后。

彼时,他正陪着陆晚晴拍大头贴。

那些无聊的东西,他本来不喜欢。但陆晚晴执意要拍,他便也无所谓了。

记忆中突然闪过一个片段。

手里捧着结婚证的少女,小心翼翼地问他,能不能去拍婚纱照。

他只是微微皱眉。

少女却像被烫到一样,连连说不用了。

在体贴懂事这一点上,沈知意一直做得很好。

至少,在陆晚晴回国之前。

不过……罢了……女人总是小气的。

他不计较她放火烧屋子的事情了,只要她肯认错,他可以陪她去补个婚纱照。

带上朵朵。

正想着,管家送来一部手机:

“少爷,夫人的手机,在飞机场找到的。”

“嗤,还学会跑路了,看来是知道错了。”顾沉舟露出欣慰的笑容,“她去哪儿了?什么时候回来?”

管家脸上一僵:“夫人……行踪不明。”

顾沉舟心里蓦地一空。

他站起身,一把抓住管家的领子:

“你说……什么?你再说一遍!”

管家被他勒的满脸通红,从喉咙间硬挤出声音:

“夫人……私人飞机……下落不明……”

顾沉舟瞳孔骤缩,心跳如擂鼓。

不可能……

怎么会?她怎么敢的?

私人飞机,她家都破产了……

是谁?到底是谁带走了她?!

他双目赤红,像头被激怒的狮子:

“去找!去查!给你24小时,把她给我带回来!”

管家吓得倒退几步,赶紧去安排人手。

顾沉舟站在原地,突然狠狠一拳砸在柱子上,鲜血直流。

陆晚晴惊呼一声:“沉舟哥哥!”

顾沉舟回过神,见对方一副受了惊吓地样子,连忙将手背到身后,柔声道:

“公司出了点事,晚晴,你今天先回去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陆晚晴不满地嘟了嘟嘴,“沉舟哥哥,你明明答应,待会陪人家去海洋馆的。”

一阵烦躁涌上眉心。

顾沉舟强压不悦,递出一张黑卡:“那你先逛,我晚点再来。”

他转身就走,丝毫不顾身后陆晚晴的呼喊。

10

24小时过去了,管家没有找到人。

三天,半个月,沈知意和朵朵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,连最基本的消费开支都没有。

顾沉舟一直待在别墅。

那里一片焦土,只孤零零立着一个,他临时搭建的帐篷。

也许哪天,沈知意玩够了,就会带着朵朵回家呢?

顾沉舟忍不住幻想。

母女俩失踪满一个月这天,管家送来一份文件。

“少爷,我觉得你需要看看这个。”

顾沉舟接过来,是医院的诊疗记录。

厚厚一叠档案,详细记录着朵朵从发生车祸,命悬一线,到ICU几次生死挣扎。

大出血……昏迷……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。

单是病危通知书,就下了整整五次。

这怎么会是“擦破了皮”?

心中的焦灼和怒火突然有了发泄的出口。

顾沉舟一路狂飙,径直冲进陆晚晴的家。

“沉舟哥哥,你终于来看我了……”

陆晚晴家里到处都是奢侈品,她甜笑着迎上来,转圈展示自己的新裙子。

“特意为你买的,好看吗?”

回应她的是一记清脆的耳光。

顾沉舟死死捏着那份档案,纸张在他手中扭曲变形。

“蹭破点皮?”他猛地抬眼,将档案狠狠甩在陆晚晴脸上,“这就是你所谓的‘蹭破点皮’?”

陆晚晴的甜笑瞬间僵住,眼中慌乱一闪而过:“沉舟哥哥,我、我也是听人说的……”

“听谁说的?”顾沉舟步步逼近,巨大的压迫感让她踉跄后退,“还是说,这根本就是你编的,好让我彻底厌弃她们母女?”

“不是的!沉舟哥哥!我爱你啊!”陆晚晴扑上来抓住他的手臂,泪眼婆娑,“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……”

“爱我?”顾沉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。

他一把将陆晚晴甩出去,眼神鄙夷,“当年一声不坑跟那个能当你爹的富商跑掉。”

“现在他破产了,你被原配扫地出门,又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一样飞回来缠着我。”

“陆晚晴,你这叫爱我?”

“你不会以为,我没有查你的底细吧?”

“要不是因为无聊,你以为我会理你?就你这种人尽可夫的贱货……”

他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鞭子,抽得陆晚晴体无完肤,脸色惨白如鬼。

“陆晚晴,你爱的从来只有钱。”顾沉舟冷笑着,“我其实不在乎,但你不该动我太太和女儿。”

他拨通管家的电话,声音毫无波澜,“报警,我名下黑卡被盗刷,嫌疑人——陆晚晴。”

“顾沉舟!你竟然这么对我?!”陆晚晴彻底崩溃,歇斯底里地尖叫。

“你永远都找不到沈知意那个贱人!她早就带着你那短命的小野种跟野男人跑了!你活该!你……”

话音未落,两个保镖已如铁塔般架住她。

顾沉舟嫌恶地挥挥手,像拂去一粒尘埃:“你们随意,完事给她找个好地方,别让我再看见她这张脸。”

陆晚晴怨毒的诅咒被拖远。

顾沉舟颓然跌坐在客厅。

他无意识扫过地上的诊疗记录,那张印有“秦时屿”名字的输血单突然闯入眼帘……

11

法国,普罗旺斯。

阳光穿过葡萄藤架,在画布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

我专注地调和油彩,笔下是庄园里盛放的薰衣草花田。

不远处,秦时屿半跪在草地上,小心翼翼地替朵朵调整着头顶的花环。

朵朵咯咯笑着,小脸红润,早已不见病容。

她伸出小手,轻轻戳了戳男人高挺的鼻梁。

“秦叔叔,骑大马!”她奶声奶气地宣布,张开短短的手臂。

“朵朵不准调皮。”我出声制止。

小女孩瞬间垮了脸。

秦时屿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,冲朵朵比了个“嘘”的手势。

他俯身,宽阔的背脊成了最安全的座椅。

他稳稳地驮着捂嘴偷笑的小人儿,阳光勾勒出最温柔的剪影。

直到一个嘶哑的声音,打破了这份宁静。

“朵朵——!”

顾沉舟像一头穷途末路的困兽,步履蹒跚地冲进庄园。

他胡子拉碴,昂贵的西装沾满尘土。

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草地上那小小的身影,里面翻涌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刻骨的悔恨。

“朵朵!爸爸来了!”他张开手臂,踉跄着扑过去。

朵朵的笑声戛然而止。

她小小的身体猛地一僵,像受惊的小鹿,紧紧搂住秦时屿的脖子。

看向顾沉舟的眼神里,全是陌生的恐惧。

顾沉舟的脚步生生钉在原地,伸出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。

他艰难地转向我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:

“知意……我被她骗了!我什么都不知道!朵朵伤得那么重……是我混蛋!我该死!”

他狂抽自己的耳光,悔恨几乎将他淹没,“我处理了陆晚晴!我把她……”

“顾沉舟。”我放下画笔,声音平静无波,“我们离婚吧。”

五个字,轻飘飘,却像五座大山轰然砸下。

顾沉舟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:“不……我不离!知意,我知道错了!我真的知道错了!”

他急切地想要抓住我的手,却被轻巧避开。

卷起袖子,他胳膊上满是青紫的淤痕:

“你看,我给朵朵存了好多血!熊猫血!足够她用很久很久!”

“我把名下所有的财产都转给你!公司!房子!什么都给你!只要你肯原谅我……”

“给我?”我冷笑一声,“顾总,来之前,你没看看自己的账户吗?或者,查查顾氏集团的文件?”

我拿出手机,将一份电子文件递到他眼前。

白纸黑字,冰冷刺目——顾氏集团最大股东及新任CEO:沈知意。

顾沉舟如遭雷击。

他死死盯着那份文件,口中喃喃着:“不可能的……为什么?知意,我们明明很相爱……”

“别开玩笑了。”我打断他,目光看向被秦时屿柔声安慰的朵朵。

“顾沉舟,你到底什么时候,敢说爱我,爱朵朵?”

“是在你为了陆晚晴挂断我求救电话的时候?在你逼我给陆晚晴下跪、折断我手指的时候?还是在你明知我和朵朵被困火场,却选择抱着陆晚晴离开的时候?”

顾沉舟身体猛地一晃。

“签字吧。”我声音平静,“签了,你还能是朵朵生物学上的父亲。不签,我们就是敌人。”

“敌人……”顾沉舟失魂落魄地重复着,眼前一阵阵发黑。

他喉头涌上一股浓重的腥甜,身体晃了晃,彻底陷入黑暗。

我站在那儿,看着这个曾经占据我全部世界的男人轰然倒地,心中激不起一丝涟漪。

12

秦时屿联系了家庭医生。

医生说:大量失血加上长期营养不良,顾沉舟身子很差。幸亏最近国际红十字会熊猫血充足,勉强救回了他一条命。

等他再醒来,我坐在床边,手里拿着离婚协议。

顾沉舟挣扎着想坐起来,扯到了输血的针头,疼得倒吸了口凉气。

他贪婪地盯着我,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:“知意……你来看我了?我就知道……”

“醒了就好。”我把协议递过去,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,“签了吧。对你,对朵朵,都好。”

顾沉舟眼里的光瞬间熄灭。

他看看我,又看看门口像守护神一样站着的秦时屿,最后目光落在自己手背上的输血管上。

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,那笑声苍凉又绝望,听得人心里发毛。

“好。”他闭上眼,滚烫的泪水滑落,“我签。”

一个月后,帝都,民政局。

我独自走下冰冷的台阶,手里捏着新鲜出炉的离婚证。

“知意!”顾沉舟叫住我,“我以后……还能见朵朵吗?”

“当然。”我语气一顿,“等她长大之后。”

顾沉舟感激地点点头。

我往车的方向走,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浓妆艳抹、眼神癫狂的女人!

“沈知意!你去死吧!”

尖利的嘶吼像指甲刮过玻璃,伴随着一道寒光——是陆晚晴!

她手里攥着一把水果刀,疯了一样捅向我的心口!

太快了!我根本来不及反应,身体僵在原地。

千钧一发!

一个身影从背后猛地扑过来,用尽全力将我狠狠撞开!

“噗嗤!”

是利刃扎进皮肉的闷响。

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
我踉跄着站稳,心脏狂跳,惊魂未定地抬头。

顾沉舟挡在我身前。

那把刀的刀柄,就颤巍巍地插在他胸口。

鲜血如同失控的颜料,瞬间在他雪白的衬衫上怒放,红得刺目惊心。

陆晚晴被几个保镖死死按在地上,疯狂尖叫。

现场一片混乱,有好心路人拨打了报警电话。

顾沉舟的身体晃了晃,竟然没倒。

他艰难地扭过头,看向我,脸上露出一个近乎解脱的笑容:

“这次……我没迟到……”

话音未落,他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,重重地向后倒去。

“顾沉舟!”我几乎是本能地冲过去,接住他下坠的身体。

温热的、黏腻的鲜血瞬间浸透了我的掌心,烫得吓人。

顾沉舟躺在我怀里,眼神已经开始涣散,却固执的盯着我。

他气若游丝,挤出最后几个音节:

“对……不起……”

“知意……我……还是……爱你……”

那只试图抚上我脸颊的手,终究无力地垂落下去,砸在冰冷的地面上。

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,撕裂了死寂的空气。

我呆呆地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,怀里是顾沉舟迅速失温的身体。

一滴滚烫的泪,突然毫无预兆地砸落。

13

顾沉舟的葬礼在一个阴雨天举行。

仪式简短而肃穆。

我穿着一身黑衣,带着朵朵,送她父亲最后一程。

仪式结束,秦时屿撑开一把宽大的黑伞,无声地遮在我头顶。

他另一只手,稳稳牵着懵懂的朵朵。

“走吧。”他低声说,声音很轻,却让人安定。

车子没有开回喧嚣的市区,而是沿着湿漉漉的公路,驶向了城郊。

最终,停在一栋爬满枯萎藤蔓、透着沉沉岁月痕迹的欧式别墅前。

我的心跳,骤然漏了一拍。

这栋别墅……是我童年时的家!是沈家破产后,被无情拍卖掉的祖宅!

秦时屿掏出钥匙,***那扇沉重的、布满铜绿的雕花大门锁孔。

“吱呀——”

一声悠长的叹息,门开了。

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倒流。

庭院里,我父亲亲手种下的老橡树依旧枝繁叶茂。

玄关处,被我不小心磕掉一块釉彩的陶瓷花瓶,静静地立在熟悉的位置。

壁炉上方,挂着我母亲生前最爱的油画。

“这是……”我的指尖颤抖着,指着与记忆中相差无二的房间,难以置信地看着秦时屿。

“当年拍卖会,我拍下了所有物品,准备给你一个惊喜。”

他唇边泛起一丝苦涩,

“不过是中途出去接了个电话。回来时……就看到你接过了他的戒指。”

他顿了顿:“不过幸好,兜兜转转,老天爷还是把你还回来了……”

他的声音很轻,却重重地砸在我心上。

造化弄人。

我站在原地,久久无言。

院子里,传来朵朵银铃般的笑声。

她不懂大人的纠结,像只快乐的小鹿,奔跑在妈妈曾经奔跑过的庭院里。

我深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,主动伸手,握住了秦时屿宽厚的手掌。

过往的恨与痛,如同紧握的指间沙,终究要流尽。而眼前脚下延伸的路,还很长,很长。

(全文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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