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皇子的手已经收回。

我下意识直接要冲上前，却被江淮肆低声呵斥住——

“放肆！沈纾妍！你这是做什么？”

脚步陡然止住。

我意识在此刻清醒过来：这是在皇宫，不能随意妄为，否则怕是要连累全家。

我退回到江淮肆身边，目光凝在帷幔后方的那抹人影上，许久才移开。

离开皇后宫里。

江淮肆的脸色依旧不大好看，他冷冷睨我：“你入宫也有些时日了，嬷嬷教了你这么久的规矩，你是一点儿都没记住吗？”

“妾身下次不会了。”

我低头认错，神色却怅然失神。

想着那颗红痣，想着沈云安。

突然，我记起之前在除夕宴上听其他人说起过——那位二皇子是五年前才回宫的。

而沈云安，也正是五年前去世。

这世上，真有这么巧的事吗？

回到东宫后。

我当天晚上就写信去扬州，拜托父亲去看沈云安的墓。

第二天清早。

我才将信递给小桃送出去，迎面却撞见江淮肆过来。

江淮肆神色冰冷看着小桃手中信笺：“这是什么？”

“妾身写去扬州给父亲的家信。”我神色未露分毫，淡淡回。

闻言，江淮肆低头瞥了一眼，也就没有多问，挥手：“去吧。”

小桃捧着信走了。

房里便只剩我和江淮肆两个人，气氛一时竟凝结起来。

片刻。

江淮肆先向我靠近了一步，伸手轻抚上她的脸：“还疼吗？”

我身形一僵，意识过来他在问孟霜音打她的事。

我摇头：“不疼了。”

得到答复，江淮肆满意点头：“你身份低微，若不是念在江南三年恩情，怕是几辈子也换不来太子侧妃的名分，你该知足。”

“霜音是孤的太子妃，太子妃管教你是理所应当。”

“日后安分些，莫要恃宠而骄，更莫要惹她不快，只要好好伺候太子妃，什么都会有的。”

句句训诫入耳，我怔愣站着。

我的眼眶渐渐泛红，静静盯着江淮肆这张脸看。

分明是跟沈云安一模一样的脸，为何如今我却越看越觉面目可憎。

他越来越不像沈云安了……

过了很久，我才垂头回应。

“是。”

见我顺从，江淮肆眉眼也舒展了，将我搂入怀里，温声安抚。

“这些时日你还算懂事，禁足给你解了，日后莫要再生事端。”

我任他抱着，眼底却如一潭死水，没有动静。

这天晚上。

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。

梦里，我回到了十五岁，回到了沈云安还在世的日子。

自从初见过后，我日日去道观寻他，扰他。

稍微说些俏皮话，就能逗得沈云安脸红害羞，我乐此不疲。

在我十七岁生辰那日。

沈云安未着道袍，一身青衣来见我。

我目光灼灼望着他，再度问了初见那句话：“沈云安，你考虑好了吗？什么时候来做我沈家的乘龙快婿？”

少年脸颊染上薄红，清亮的双眼仿若能望进我心里。

向来大言不惭的我，突然在他面前紧张得心如擂鼓，揪紧了衣角。

下一刻，我只觉手心一凉，是沈云安将一块玉环送到了她手里。

跟他腰身上的玉佩，赫然是一对。

他清冽的嗓音字字入耳——

“环佩相鸣，君心似我心！”

君心似我心。

那便是他的回应。

那时的我以为，我能和他自此做一对恩爱夫妻，白头偕老。

可意外来得猝不及防。

他们踏青途遇山匪，逃至旧屋。

沈云安将我推进屋内，他却在门外死死护着，没让山匪踏进一步。

“沈纾妍，好好活着。”

一门之隔，却是生死之别。

官兵将山匪剿尽，我打开门时，倒在我身上的是沈云安的尸身。

他的血染红了我的衣裙，鲜艳夺目。

“沈云安……不要……”

我陡然哭着惊醒。

屋内却空荡荡，周身一片寂寥。

我怔然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，一夜再未眠。

就这么过了两个月，我终于等到了扬州来的回信。

我迫不及待拆开来，入目便是信上一句——

沈云安之墓已空。